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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看着那些不起眼的小辈们,如今也一个个都封至列候,如今的长安气氛着实让李广心中不好受。入未央宫中一路上都低垂着眉,不与一旁谈笑风生者往还,与四处喜庆的气氛格格不入。
他入殿向刘彻请安,却不想卫青一早便已被招致到了身边,就如此不凑巧地碰在了一起。李广先向刘彻叩首行礼,局促了稍许,才低眉朝着卫青拱手拜了声大将军,却也未说再多恭贺的言辞。
卫青还是一如既往,拱手回礼,极恭敬地唤了一声李将军。
毕竟卫青的年纪比李老将军那早夭的长子还要轻上几岁,如今却要已在沙场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老将军拜谒于他。且刘彻此次唤来的,皆是朝中提拔的一干年轻将领,却也只有老将军与这些年轻将军格格不入。
刘彻也是能明白李广心中的不平,便也温言软语地体恤一番,算作安抚。
除了刘彻提拔许多的年轻将领,还有许多刘彻从民间拔擢地位低微的儒学之士。刘彻以为与丞相为首的外朝不同,这些人来自于民间,也更加了解民情,对社会的弊端也比较了解。同时,他们学识渊博,思想开明,积极进取,刘彻对这一批人非常信任,让他们预闻政事,托为心腹。
这些人虽不是朝廷的正式官员,也没有固定的官职,有时天子甚至把他们当做宾客看待。但他们经常代表皇帝在朝廷发表意见,有时他们根据汉武帝的旨意,在朝廷上与大臣辩论,诘责朝臣,驳得朝廷大臣哑口无言。
刘彻此时招他们来也未说什么,看似像是闲聊,顺便给这些人一个谒见大将军的机会。相谈中却提及自己有将奏章的拆读与审议,转归与大将军批阅的意愿,实则也是向这些官员们露一个口风,自己已有意要制衡以丞相为首的前朝。
“如若至此,大将军内秉国政,外则仗钺专征,恐其权已远出丞相之右尔。”席间有人窃窃私语道。
卫青只说自己德薄才弱,如今朝廷多处用兵,仅是军务就已是十分沉重了。前朝政务,自己尚不敢染指。
刘彻望着他,还是那副低垂着眉眼,不露声色的样子,可却觉得他此次从塞外回来,似乎更加沉默了,与他也不像以往那般亲近。封了他三个儿子为列候,似乎也并未让他有一丝喜悦,倒像是让他徒增了许多烦忧来。
他一再推辞如此厚封,只言他有幸待罪军中,仰仗天子神灵。全军将士拚死奋战,才旗开得胜。如今既已加封了他的食邑,三子尚幼,寸功未尽,却封他们为侯。这叫跟随他一同作战的将士们如何看待他?
“大将军身居高位,却还是如此谨小慎微。”刘彻望着他攒眉紧锁的样子,揶揄道:“好,既然大将军开口,此次随从大将军北征者,皆有封赏。”
说罢,饶有兴味地望着他,轻笑道:“如此可好?”
他自然是不能驳了别人的封赏,他如此堵他的口,他必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便才言罢此事。
“朕闻说,今日京城出了一件奇事,朕从各个郡国抽取豪富人家,迁往关中地区,结果有人不服,纵其手下报复当地官员?”刘彻忽然论其此事。
“回陛下,此人名为郭解,江湖游侠。在当地有一点势力,常逾越官府做一些不矩之事。”殿下有人回应道。
“原来我朝廷法度,竟还拿一些人没有办法。”刘彻冷笑一声。
“据说此人,曾与淮南王刘安私交甚密……”
一提淮南王刘安,刘彻心中就有一股怒气涌上来。但他按下不表,只望向一旁的沉默不语的卫青,轻声道:“不知道大将军你怎么看?”
“臣对此事并不十分清楚。”卫青轻声道。
“既不清楚,便去好好查一查吧。过后朕会再问你……”刘彻只意味深长地轻哼了一声,未再多语。
如今漠南怕是会安定一些时日,内患才是摆在眼前亟待解决的。
晨会散去,卫青与众朝臣一同出了清凉殿,正与张次公嘱咐着一些事情,不想正巧碰上了初返京城,来未央宫中请安的淮南王女刘陵。
刘陵见卫青忙行大礼,恭贺一声“大将军”,目光却不禁流转向一旁的张次公,意味深长地一笑,也未多语便向后殿去了。
卫青没在意,正要走,却见身边的张次公的魂像是被谁勾走了一样,望着那淮南王女刘陵离去的方向,怔在原地一动不动。
卫青注视着他的目光一路游走,轻轻咳了两声,才唤回张次公的神来。
张次公的脸骤然红了,忙羞赧地低下头解释道:“大将军,末将……”
对面人抬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胸口,轻声到了一句好自为之,便头也不回转身而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