嫁进来才是,指不定能气死这个老妇。
“话说她配的可是京城最有头有脸的人家,比我们苏家确实要强些呢。”另一位姨娘到底也看不管苏夫人那神气活现的模样,终忍不住多了一句嘴。
苏夫人却更是不以为然,笑道:“人家已有了正妻,她算个什么东西,且商家出来的贱民与官宦家的小姐如何相比,只怕这步棋也救不了顾家,到那头只会被人耻笑高攀门第不自量力,且那位小侯爷妻妾成群,怕是要整的她尸骨无存了。”
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纵然没了往日的风光却还不至于走投无路。再说他府上还有两个儿子撑门面呢。”姨娘拿帕子捂着嘴冷笑,她倒挺同情那顾家小姐的。
原说她与苏俊易,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
“能撑多久?”苏夫人阴笑起来,往方才出言的两位姨娘那里撇一眼,无不得意道,“今年进贡锦帛之事已是商定了交由我们苏家,他顾府今年就要败了。”讫语腰板挺直的往内院去,见苏俊易由二个小厮搀扶着走出来,便有担忧之色,问:“身子未好,这是起来作甚?”
“方才听管家下人说昔娇来了,她在哪里?”苏俊易苍白的脸上尽显焦急。
“在这里。”苏夫人边言边将手中的紫色帕子置于苏俊易的面前,上头正是那条珍珠链子。
杏白无奈离了枝,随风而落在这润泽珍珠上头,一如这二人从此花枝相离断了缘份,更叫苏顾两家结不成亲家却成仇家。
春风一袭,更是片片飞落似雪,散在墙外顾昔乔的帷帽之上带着叹息,诸多又轻滑在地,踩上一脚亦是粉身碎骨,好似眼下某人的心情。
“小姐,你也别生气,全当她是得了失心疯。”彩君轻声安慰,她摸着顾昔娇的手都是冰凉的,又担忧道,“小姐可不能病,否则明日如何坐船。”
“往日攀我顾府之人何其多,眼下见我们有难便个个落井下石。”顾昔娇喃喃轻叹,甚有些自嘲,又迷惘道,“可将我嫁去侯门,就真能给顾府一条活路?”
“小姐是不是在怨老爷夫人将你远嫁京城?”彩君壮着胆子问她,又安慰,“也不过是十几日来回的水路,小姐不必忧心。”
“坐马车可否快些?”顾昔娇轻问。
彩君是顾昔娇最贴身的丫头,当即就晓得她心意,小声道:“嫁了人之后是不可以随意回娘家的。”
“这规矩头一次听说。”顾昔娇蹙眉,边言边往巷口去。
彩君晓得她这是又在装失忆呢,但凡她不愿听不愿理不愿怎样的都一概装不曾晓得。
巷口正对的街上正有一伙人在闹。
原来又是这个叫商富的人在强行霸道。
此人在锦城里是出了名的可恶,仗着家里有几个铜板便肆意妄为。
眼下正拦着一顶轿子不让过,逼着轿夫落轿之后就上前径自撩开帘子,却见是位清秀可人的女子,当下便对其垂涎三尺,极不客气的将她扯出来,还扬言要纳她为妾。
这边梦还未做全呢,身后便来了一队官差,为首之人在他身后拍拍他的肩膀,笑说:“商公子可是玩的有趣?”
商富回首,一脸得意道:“很是有趣,官爷要不要也来喝杯喜酒?”
那官差一脸阴笑,而后吩咐两个人将其绑住,重重拍了两下商富那肥腻腻的脸颊,切齿道:“乖一些,否则有你好处。”
“我做错了何事,难道大爷我纳个妾也犯了法?”商富不明所以,哪里晓得自己正在老虎嘴里拔牙,往太岁头上动土,见那官差来真格的便连连告求,“你们要多少银子,小爷我多的是,就怕你说不出口,我即刻叫人奉上,先放开我。”
那官差抬手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,嗤他:“有钱顶个屁用,这里是我们知府老爷说了算,哪里轮的到你,你如今敢对知府千金不敬,就算是抄了你家亦是一句话的事!”
知府千金?
顾昔娇不自禁往前走近两步,仔细上下照看,却见她真是个小巧玲珑,桃花玉面的美人,此刻已被人扶进了轿中,暗叹她好福气啊,她明日所得便是她此生之求不得。唯恐要上去同她拼命,连忙转身急步抄了一条小道回自己府上。
彩君跟其身后终长松了一口气,否则不能对夫人交待。
出宅子之事是顾夫人放任的,她觉着让昔娇去碰个钉子才能了结此桩深情,她亦有不忍却不得不如此,见她回府便拉着她到屋里交待。
“昔娇,你要让侯爷喜欢,这是首要。”
“昔娇,不争不抢,就会是宅子里的一条虫,谁捏就死。”
“昔娇,一切用度必须要金贵,绝不能低了任何人。”
“昔娇,你定要在一年之内怀上子嗣。”
“昔娇,该忘之人就要当他已死了。”
“昔娇,你要为顾府打算,光耀门楣。”
“昔娇,娘亲平时日教你如何对付小妾的手段可是记住了。”
......
这絮絮叨叨的一嘱咐就是一夜,待顾昔娇醒来时候全忘了。
......
春季撩人,飞花倾面,湖水粼粼带着飘零的落粉,载着红绸红饰的嫁船悠悠远去。
整二十八艘嫁船,看的到头望不到尾,惊动了锦城亦是一路张扬到京城。众人纷纷前来观瞧,有羡慕有踩面的,更有叹惜伤感的。
“这么嚣张也不怕有人劫船?”其中一路人问。
“笑话,没看到边上的官船嘛,京城里大官派来的护卫守船,岂是你想劫就能劫的。”另一个轻嗤一句,又叹,“真是好福气啊。”
“嫁女儿就要如此。”又一个叹的。
顾昔娇身披锦绣夹金丝的嫁衣,头顶纯金花冠,脸上用似烟的轻薄红纱遮面,垂落身后至地上,她抬手瞧了眼腕上金玉的镯子莫名惆怅,只有她晓得父亲大人倾尽所有将她送去京城,府上只留下了一个空壳子。
若说在京城活不下去就会将这一切赌注都付之水流。
她,亦别无选择,不为自己也该为顾府一门,当下就觉苦逼兮兮。
而岸上另有一支喜队与嫁船擦身而过,高骑俊马的就是苏府的大公子苏俊易,他侧目打量那缓缓前行的嫁船有种叫人望而生畏的冷漠无情,眼眸之中有哀伤更有怨恼。
嫁船上的墨茶指着岸边脱口而出:“那不是苏公子嘛。”
顾昔娇闻言便伸手撩帘去瞧,见河岸上果真有吹锣打鼓长长一队人,那隽逸潇洒的男子正是她还想再见之人,刚起身要外头去却对上自己哥哥似忧心的眼神,只得又缓缓坐回了席上,硬撑着不敢落的眼泪终还是滑下脸颊,而后如决堤般倾落。
顾辰峯轻搂顾昔娇微颤的削肩,一面将纱帘拉上。
叹,
今日大喜,男儿娶,女儿嫁,却不是有情人成眷属。
嫁船顺水而流,漫天杏桃随风相送,只盼女儿家一路珍重。
珍重,昔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