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怎么了?
容佑棠眉头紧皱,疑惑摸了摸小腹,最初没多想,还以为是空腹喝了烈酒身体不适。
可渐渐的,下腹异样感疯狂乱窜半晌后,翻腾的气血竟然逐渐朝要害部位涌去!
被下药了?
容佑棠惊疑不定,倏然抬眼,难以置信地望向游冠英,眼神明明白白地质问:
你干的?
啧,果然生得好俊俏模样,眼睛黑白分明滴溜溜含水,哪怕是个男的,也勾人得紧。真想按住扒光了玩一玩……
游冠英肘部搁在桌面,眼睛眯成一条缝,倾身探头,喷着酒气问:“容大人没事吧?怎么脸红得那样?你也没喝几杯啊。”
容佑棠脸红耳赤,眸光水亮,唇润泽,他准确从罪魁祸首眼里揪出两分得意轻佻,霎时怒得面无表情,淡漠道:
“巡抚衙门的酒别有滋味,三五杯就让外地人醉了。”
游冠英呆了呆,继而脸上十分挂不住,他混迹官场半生,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捅破——按常理,京官不是更喜欢打嘴皮官司吗?哪怕恨得吐血,也会沉住气端稳架子。
“醉了?”齐志阳不动神色问,他凌厉扫视游冠英、朱迪等人的表情,立即眉头紧皱,不轻不重“啪”的一顿酒杯。
席间气氛登时变了,鸦雀无声。
“啊,呵呵呵。”游冠英笑着打圆场:“容大人酒量未免太浅了吧?两三杯就醉倒了!男人得能喝,要不今后怎么做大事呢?”
容佑棠浑身发烫,越来越热,热得衣领汗湿紧贴皮肤,极不舒服,很想脱掉衣袍,但神智还清醒。他意味深长道:“游大人有所不知,下官在别处再多喝几杯也没事,醉倒睡一觉即可。但此处不同一般,以下官的酒量,真是很难扛得住。”
“无妨,醉倒睡一觉就行了!酒量嘛,谁都是喝出来的,容大人还年轻,只要勤练练,将来必成海量啊。”游冠英笑吟吟,状似慷慨大方地鼓励,话中有话却叫人挑不出错。
手段下三滥的老狐狸!
容佑棠眼神肃杀,微笑道:“闲暇醉倒睡一觉可以,但公务繁忙时不可。此行乃陛下钦派重任,岂能因醉酒误事?游大人一番好意为我等接风洗尘、洽谈公务,岂能肆意喝醉?”
齐志阳按捺怒火,克制冷静地提醒:“容大人少年高中,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。酒量一时半刻是练不出来的,还望游大人海涵谅解。”
容佑棠感激地朝同伴笑笑,抬手撑桌,弯腰抚摸腹部,皱眉隐忍异样的火烧火燎感。
“哦,哈哈哈。”游冠英暗骂对方不识抬举,皮笑肉不笑,拍掌道:“没关系的,不能喝就少喝几杯嘛,都是同僚,断无强迫灌酒的意思。唉,游某久居地方,一见京城来的贵客就欢喜得什么似的,正愁破案缺人手呢。来来来,吃菜吃菜,哎哟,也不知合不合诸位的口味。”说着他亲自起身,拿匕首片了一小碟子香酥烤羊肉,递给容佑棠,笑得两颧骨肉高耸,说:
“容大人,尝尝?此乃河间坡地爬山吃草长大的羊羔,鲜美得很。”
巡抚。只要陛下不撤换,他就是河间省的土霸王。
容佑棠极度厌恶对方浑身的油腻市侩气息,可钦差凡事应以大局为重,不宜掺杂过多个人好恶。他定定神,起身,接过那碟子烤羊肉,搁在一边,一块也不想吃。
下了那种药,他居然坐得稳稳的?他就不难受?
游冠英十分纳闷,悄悄观察容佑棠:脸红耳赤、脖子和手也泛红,明显药效发作了,他却毫无欲/火焚身的饥渴模样……难道药量不足?
“游大人,”齐志阳晃晃尚方剑,再度发问:“请问究竟一共抓获多少涉事商贩?他们的死算在四十三人里头了吗?”
容佑棠强迫自己忽略不适,化情/欲为愤怒,假借醉意,立即逼问:“难道死了成千上百人?”
“怎么可能?!”
游冠英断然否认。席间数他喝得最多,醺醺然,肿泡眼一瞪,骇笑摇头:“若是死了成千上百人,本官应奏请陛下派大军前来救援,而不是只来了两个钦差。”
“伤亡究竟如何?”齐志阳沉声问,紧握尚方剑,彻底冷落左右的美貌侍女。武将最不耐烦拐弯抹角了,他接连追问数次无果,难免将实情想得越来越糟糕,隐现怒意。
“关州堪称河间的富庶之地,游大人不是亲自下去视察了吗?莫非伤亡至今没能算清楚?”容佑棠惊奇问。他的下腹绷得越来越紧,某处涨得难受,焦躁烦乱,心悸感难以言喻,忍不住想起之前被庆王压在桌面时……胡思乱想!容佑棠心里大力捶了自己两拳。
“唉,河间不比别处,天灾**尤其的多!”游冠英放下酒杯,顾左右而言他,大倒苦水:
“关州那事儿是上月发生的,本官一接到通知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探查,足足忙了三日三夜,还没完呢,就接到瓜州发现水寇藏匿窝点的消息!本官只得安排知府等人妥善处理,匆匆押走十九个胆敢对抗官府的暴/民,准备亲自审问。可谁知道呢?等捣毁瓜州水寇窝点返回后,他们畏罪自杀的自杀、病逝的病逝,当然,绝大多数是伤重不治。这些你们去关州街头打听打听就知道了,当天的暴/乱,逆贼疯狂杀人,血染红半条街,三名英勇牺牲的官差被乱棍乱刀伤得没了人样,下葬时遗体都拼不齐呀!”说到最后,游冠英哽咽,抬袖捂住眼睛,肩膀抖动。
“大人请节哀。”主簿朱迪忙上前宽慰:“您已经尽力了,谁也没料到逆贼那般无法无天。”
“逆贼该死,居然敢跟朝廷新政对着干?全天下黎民百姓都规规矩矩遵守,就他们跳出来聚众闹事!游某失职呀,辜负了陛下的隆恩厚望,未能及早察觉意外。”游冠英呜咽,泪流满面,万分自责。
——你还是在遮掩,话里话外为自己辩解,推诿叫屈。
真正的伤亡不敢想象。
容佑棠心里堵得慌:游冠英透露死亡四十三人,十九个“伤重不治”的涉事商贩多半没算进去。
那么,至少死亡六十二人。
街头混战,六十二条人命,其中必有无辜路过的百姓!陛下知情后,不定如何震怒……
“所以,游大人所知的死亡是六十二人?”齐志阳震惊,倒吸一口凉气。赶路途中,他们不停设法打听关州之乱,却基本没探到什么内情,想必当地官府下了封口令。
游冠英充耳不闻,悲愤拍桌,“砰砰砰”之余,似乎喝得发酒疯,痛心疾首道:“陛下!陛下!微臣失职呀,微臣、微臣怎么就没能及早察觉刁民的险恶意图呢?”
“大人,大人请保重身体。”
“您身为一省巡抚,从早忙到晚,哪能天天只盯着关州?河间那么多州县呢。”
秋管家和朱主簿轮流劝慰,一唱一和,极为默契。
容齐二人和八名禁卫冷眼旁观。
“老季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本官信任他才举荐其做关州知府,为何出了这么大的岔子?”游冠英无可奈何地皱眉。
朱主簿叹道:“季大人的高堂相继患病,上省城求请了好几回名医,忙得一塌糊涂。”
哼,拼命撇清干系还不算,你们还想将责任悉数推给底下州府?容佑棠心里止不住地冷笑。但愤慨之余,他渐渐坐不稳了,呼吸心跳失常,某处尴尬得无法启齿,幸亏穿了件宽松偏长的对襟背心,勉强遮住了。
此时此刻,两侧的清丽侍女依然柔声劝酒劝菜:
“大人,请用。”
“大人,婢子给您——”侍女抽出香气袭人的丝帕,想为俊美钦差擦拭鬓角的汗,却被毫不留情劈手挥开。
“不必!”容佑棠偏头一躲,挥开对方的丝帕,他对她们的步步逼近已忍无可忍了。
“哎呀……”侍女娇声惊呼,虽然毫发未损,却蹬蹬后退两步,茫然无措,忽然“扑通”跪下,泫然欲泣道:
“大人息怒,大人恕罪。”
我又没怎么着你,你跪什么跪?你们哪个给我下的药?小容大人恼怒得咬牙,**道:
“你起来。”
女子只是哭,而且迅速变成两个并排跪着哭,仿佛即将要被容佑棠喝令拉出去砍头。
“你们这是什么意思?”容佑棠横眉立目。他身心煎熬,双拳捏紧袖口,脸皮红涨,热汗涔涔。
东道主游冠英却一副醉酒瘫软的模样,歪靠椅背喋喋不休,哽咽向承天帝诉忠诚。秋管家和朱主簿倒是抽空训了几句:
“秋月、秋雨,你们是怎么伺候的?”
“容大人请息怒,乡下小丫头不懂规矩,您别生气,小人定会教训她们的。”
齐志阳豁然起身,漠然道:“游大人喝醉了,你们送他去休息吧,改日再谈。”
气氛尴尬凝滞,宴饮难以继续。
“是。”朱迪状似无奈地听从,指挥小厮们搀扶“不胜酒力”的巡抚回屋。
游冠英借酒装疯,从头至尾滑溜溜,让人憎恶厌烦却无法撕破脸皮唾骂。他大着舌头,手舞足蹈地挣扎喊:
“放、放开!本官还要招待钦差,还、还得谈正事……”他一路嚷着被架出花厅,渐行渐远。
“抱歉,实在抱歉!巡抚大人酒量浅,求钦差大人见谅。”管家点头哈腰地赔罪。
“下去吧。”齐志阳挥挥手,厌恶地别开脸。
片刻后,花厅内只剩钦差一行和四名侍女、两个小厮。
容佑棠汗湿重衫,无法启齿的部位愈发难受,胀疼得有些恍惚,努力板着脸端坐。花厅内高低错落点燃众多蜡烛,晚风穿透轻薄纱帐,将烛光吹拂得摇摇摆摆,斑斑点点,晃得容佑棠眼花缭乱。
恍惚中,花厅角落倏然一闪,竟现出庆王的身影?!
高大挺拔的庆王身穿亲王常服,沉稳可靠,低声道:“过来,本王有几句话告诉你。”
殿下,什么事?
容佑棠喃喃动了动唇,鬼迷心窍似的,全无理智,情不自禁扶着桌子站起来。
夜深了,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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