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臣认为完颜亮迁都乃是为了他皇位的稳固考虑。皇上当知完颜亮皇位所来不正,他是弑君篡夺了皇位的,且其为人狂傲残暴,淫靡狠厉,所以金国臣民对其必恨之入骨。上京内金国贵族豪强聚集之地,这些人根深蒂固相互攀连,关系密切。一旦这些人联合起来,足以控制上京之地,将完颜亮赶下皇位。完颜亮迁都至燕京,便可斩断金国上京贵族酋长们的根基,更好的巩固其权位。老臣想,这才是他的真正的想法。至于是否有别种企图,老臣不敢断言,但老臣认为以上老臣所言才是其主要的目的。”
赵构微微点头,他认为秦桧的分析是有道理的。皇家有秘闻,当年太祖皇帝也曾想迁都洛阳的。当年太祖皇帝突然驾崩,那一夜烛影斧声,到底发生了什么,谁也不知。但有一点可以肯定,就在那之前,太祖皇帝亲自去洛阳查看了城池,已经决意做了迁都的准备,那必是觉得汴梁非其能控制之地。而太宗皇帝之后抢在太祖皇帝的儿子赵德芳之前进宫即位,上下皆无人反对,显然是整个汴梁其实都在太宗皇帝控制之中,所以无人出来反对。
这些事虽然没有大肆流传宣扬,也无人敢谈论此事,但是皇族内部却是有言语流传,还原当时的情形的。说太祖皇帝感受到了威胁,所以才做出迁都的决定。完颜亮的作为,在某种程度上其实目的也是类似。
“然则,金人迁都,却和我大宋何干?派使者前来何意?”赵构道。
秦桧默默的看着赵构,半晌沉声缓缓道:“皇上……我大宋……和金国可是有盟约呢。我大宋……名义上是……金国的……臣属啊。”
赵构身子一震,脸色慢慢发白,挺直的腰杆慢慢的佝偻了下来,整个人像是皮球一般泄了气。
“和议规定,每逢金国重大之事,我大宋都要恭贺献礼的。迁都是金国大事,耗费甚巨,完颜亮派使者前来,欲向我们索取……索性些资助钱物,帮助他们完成迁都之事。”秦桧继续说道。
“岂有此理!岂有此理!和议规定了我大宋每年给他们银帛各二十五万,逢节日或金主生辰方才进献贺礼,他金人迁都也要向我们要钱?混账,简直混账。”赵构大怒起来,抬脚踢翻了书案,书案上的奏折文房洒落一地。
秦桧静静的坐着,没有惶恐和惊骇,脸色平静之极。
“皇上何必为了这么点事情发怒?难道要为了这么些小事激怒金人,毁了持续十年的两国和平局面么?那可得不偿失了。金人无非是要点钱物罢了,给他们个面子不就成了么?小不忍则乱大局。我大宋如今蒸蒸日上,正有中兴之势,假以时日国富民强兵强马壮之时,再一血前耻便是了。这个时候跟他们为了这点小事闹翻了脸又是何必?”秦桧沉声道。
赵构喘息着缓缓坐下,咬牙道:“这非和议规定的义务,给了他们钱物于理不合,朝廷上下定会议论纷纷,义愤填膺。那些想打仗的人便会拿此事大做文章,推波助澜。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心里在想什么?朕不想激起民愤,那会带来很多的麻烦。朕不想闹得上下沸然,朕只想过清净日子,你明白么?”
秦桧当然明白,虽然此时此刻,朝廷为自己所掌控,但暗地里潜流涌动,民心并不稳定。岳飞死了十年的,给他喊冤的,背地里痛骂自己的人比比皆是。上上下下的人心里都在想着要打回北方,收复汴梁。只要遇到有一丁点的火星,这些情绪便会爆炸。绍兴和议本已屈辱,若是在和议之外再有其他的屈辱行为,则那些人必煽动民愤以金人毁约为名提起北伐之事。虽然可以用弹压的手段去平复,但是那样做绝非是最好的手段。自己已经背负了太多的骂名,最后这些账会全部算到自己的头上,这绝不是自己想看到的。
“皇上,老臣知道此事的后果,所以老臣跟汤思退他们商议了一番,觉得此事当低调处置为佳。不宜大肆张扬。”秦桧抚须道。
“你说给朕听听,你打算怎么做?”赵构问道。
“老臣是这么想的,直接给银子的话恐怕会激起不满的情绪来。银子是不能给的,可以给些物资。完颜亮不是要在燕京兴建宫殿么?咱们可以给些木石等建造的材料给他,这也算是给他的支援了,而且更为必需,也不容易引来非议。朝廷花银子采购这些木石材料,以扩建临安行在为名采购,朝廷里也没什么非议。这些材料可以从水路运过去,水路繁忙,也不会引人瞩目。至于送给他们多少为宜,金人说要两百万两银子,这是不可能的。老臣合计着,给个五十船木石材料,大概花费个三五十万两银子便差不多了。金人也是狮子大张口,相信他们也不至于坚持无礼的要求。老臣会跟他们说清楚,这并不属于和议条款内容的义务,只是我大宋皇帝出于对金国皇帝的情谊而捐赠。他们若是太过分的话,那便什么都得不到。如此,对内,对外,都有个交代。不知皇上认为老臣这般处置可妥当否?”秦桧侃侃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