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泽临海而立,极目远眺,说道:“你也不必安慰我,我心里有数,山李山二狗和大墟走得近,它说这些也是代大墟传话。”
白叶追问道:“山李山二狗说大墟也有相叟大人的后人,是真的?”
“忘忧的子嗣,”白泽极其不情愿说道,“所以我不敢相信无忧,尽管她们一直没有往来,尽管她们就是在对抗仙魔两界的战争中也各自为阵,尽管无忧退出大墟找到我,但我还是不放心。”
“慢慢等吧,我能感受到青叶无大碍,相思也不会有事的,或许他真能创造一个奇迹呢?”白叶说道。
浩渺西海,距离魔帝陨落之地还余下五十里。
龙蠡龙鳞炸裂,血肉模糊,龙血浸染周边海域,又被黑血吞没。
相思闭目端坐龙蠡背上,他和龙蠡心意相通,悲悯说道:“辛苦你了。”
“主人,我也是有私心的,”龙蠡惨笑道,“你要是寸步难行,吃亏的还是我,恐怕就是越过化龙池也不能突破六品了。”
相思心里有数,签订了主仆契约,主强仆强,主死仆亡。
余下十里,龙蠡奄奄一息,鳞片尽数剥落。龙蠡咬咬牙,吟啸一声,再往前时相思阻止了它。
“主人,我再送一程,余下的路你自己走了。”龙蠡踏水蠕动,行进一里,半途血肉崩坏,只余下一副骨架,一里走完坠入深海。
相思落在海里,没有龙蠡的庇护,魔气铺天盖地如惊天浪头,相思皮肉碎裂。
庇体巫力自动护主,面前减轻了疼痛感。
余下九里,就是陨落的魔帝身躯。
相思划水前行,一里,巫力庇体有了裂痕。
六里后,巫力庇体遍布裂痕。
踏足第七里,巫力庇体化作五色光点碎裂。青、金、赤、黒、白,如同当初相叟降下的五色大雨。
这是相思最后看见的景象,多美呀,五色大雨,这是相叟的眼泪?不是,这是相思的眼泪。
须臾,也是永恒。
须臾之间,永恒如白驹过隙,相思很想伸手去抓住,他看见手上的白骨。
下场相思早已知晓,神魂寂灭,埋葬在浩渺西海,连成为初生之土一抔黄土的资格都没有。
须臾之间,一生闪烁而过。
青鸟降临有相氏,相思跪伏在地上。
神牛涉过岐水,炎帝端坐神牛背上,相思还是跪伏在地上。
洪水降临,相叟生长出黑白两羽翼飞到高台,化作七色土壤生长出建木。
相思左手指月右手摘星,化成了石头。
再醒来时已过七年,青铜历六年末,在竹笛山,还是稚子模样。
血肉碎裂,意识模糊,相思闭上眼,索性不想了。
只是孟鱼还没摘漓酸之果,倒是辜负了士官的期望。
只是还没空去找帝女青鸟,有些遗憾,遗憾之余更多的是愧疚。
白泽愿意相信白叶的话,或许相思会创造一个奇迹呢?
自欺欺人罢了,山李山二狗说得对,自己一直活在臆想世界里,自欺欺人。
“白大人,你该吃点东西了。”白叶赶去温玉草原采摘了一些妖草,放在白泽嘴边。
白泽蜷缩在地,勉强睁开眼,有气无力地望着浩渺西海。
“青叶无事,相思自然也无事,或许他们汇合了,老龟敖玄和相思心意相通的。”白叶这些日子日日飞去浩渺西海查探,附近海域寻遍了,可惜一无所获,唯一的安慰是同心共生,能感受到青叶还活着。
秋去冬来,第一场雪落在神陨之地,白泽想起了和相思离开竹笛山的事情。
要不是自己横插一脚,恐怕相思应该过着平凡的日子,娶妻、生子,苟活总比死了强。
它是如何眼睁睁地看着相思在雪地里找到有相氏的族人,亲手挖坑埋葬了老妪,带着七个半大孩子在雪地里艰难跋涉,靠着松鼠衔来的果子撑到了相地。
它是如何眼睁睁看着相思制作鱼竿、制作弓箭、制作竹筏、制作石器,然后开辟土地撒下糜子和麻籽,捕获野猪和鹿,去竹园挖来许多花草树木。
它又是如何眼睁睁地看着相思不情不愿地去野地历练,黄铜虎一直跟着,只是不现身,相思也总是懈怠。
白泽轻轻一拨,相思破石而出,它在前引路,以为是为相思好。
这条路,未必是相思喜欢的,也未必是相思能走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