;屋外的训斥声响透了半个周府。
“混账东西!”
周清河脸偏到一旁,眼却通红的受下了这一巴掌,愧疚道;“都是我没有看好小妹,才让她摔了下去。”
周大力气的呼呼喘气道,“要不是你拉她到后院来,她也不会遭这魔怔!”
周柳氏早就哭昏了形被下人搀着去休息了,周大力起火除了担心女儿,再一个也怕胤禟怪罪。
不管身份如何,始终周澜泱现在是胤禟府里的人,若在这周府出了事,皇阿哥要追究下来的话,一屋子的人都得吃不了,兜得走。
“叫他们安生点,要打要罚,别处去。”胤禟侧目,眼神一凛,吩咐了一句。
何玉柱立即点头退了出去。
胤禟捧起周澜泱的手,他听到那些下人说小姐是突然掉进去的,可是……
那口井井沿很高,差不多到了成人膝盖那个高度,若不是自己上去,怎么掉的进去。
“胤禟,从今往后,你就是我的家乡……”
她昏迷前的那句话一直回响在胤禟耳畔。
“什么意思?你这句话什么意思?”胤禟鼻间发酸,怕极了这人会就此离开,莫名其妙的从自己身边消失。
胤禟吻了吻她苍白的指尖,轻声道:“你快些醒过来吧。”
梦中的周澜泱昏沉着似度过了许久许久,身上一会儿冰凉刺骨,一会儿火烧蚀心,总之忽冷忽热着,实在万分难过。
当她缓缓睁开眼时,目光触及之处竟是熟悉的粉色床幔,紫色流苏。
这里是在清漪院?
不对!
周澜泱猛的起身,抓了抓自己的手,又摸了摸头发和脸。她还在这里。
那些记忆如潮水般涌进了空白的大脑,她才想起来,自己留在这里了,她动摇了,明明可以回去的,可是在那一瞬间,她心头竟然全是胤禟。
周澜泱叹口气,看了眼手上的荷花串,踢开被子下了床,晃荡到了院子里。
此时天已微亮,空气中都能闻到饭菜的香味了。
“格格!”绣儿提着食盒进了屋来,见到周澜泱醒了,一时激动的上气不接下气,欣喜道:“您醒了?”
周澜泱笑笑,捏了捏绣儿的脸颊,声音却有些沙哑,道:“辛苦你了,绣儿。”
“奴婢不辛苦,爷才辛苦了,您昏睡的这四五日,都是爷在照顾您呢,方才也是要上朝了,才走的。”绣儿扶着周澜泱进屋来,眼睛红的像兔子,道:“格格您说您怎么会掉井里去的,好端端的,可把大家吓坏了。”
“原本是想摘些树叶下来做茶喝,结果踩滑了。”周澜泱柔柔一笑,反倒安慰起了绣儿,“没事了,不用担心了。”
像是为了让小丫头安心,周澜泱还补充道:“往后都不会了,以后都不会再让你担心了。”
“那样最好了。”绣儿噗嗤一声,转哭为笑。
在清漪院呆了大半天,听绣儿讲才知道,原来那日胤禟不顾周大力的哀求硬把人带回了府,又是请太医,又是找那洋人教士,折腾到第二天差点没去上朝,还是福晋跪在院门前求了半晌,胤禟才满心不甘愿的离开清漪院。
那模样像极了那些话本里被美色迷住,从此不早朝的昏君。
周澜泱虽然想笑,但心里还是感到温暖的。
罢了,既然已经回不去了,往后便真要在这里过好周澜泱的一生了……
…………
“醒了?”董鄂惠雅别了别茶沫,润了润嗓子,笑道;“醒了才好,今个儿有好事儿,若是她昏着睡着,才叫不美呢。”
“福晋说的是。”秋音给她捏着肩膀,添油加醋的补道:“主子爷说她若醒了,可以出府去走走,这会儿人家可就真的准备出去了呢。”
她话里有话,董鄂惠雅看她一眼,嗔道:“狗奴才,也学着拐弯抹角的撺掇人了?”
秋音捂嘴一笑,沉默等于默认。
“今个儿府中有大事,有好事儿,我才懒去见她找不痛快。”董鄂惠雅轻轻转着碗盖,有一下没一下的打在青釉茶碗上。
她眼神冷冽,红唇上挑,扯出一抹嘲讽的幅度,哑声道:“额娘说的是,既然爷做不到雨露均沾,便要换着花儿的让爷可心。”
“是,福晋说的是,那个周氏,现在嚣张,无非仗着貌美年轻,性子活泼了些,若是来了比她更好更美的新人,倒看看她清漪院还留不留得住人!”秋音附和了两声。
却说周澜泱和绣儿的确是又出府了,不过可不同于往日的乱逛乱闯,周澜泱叫绣儿带着自己去了处玉器店。
本绣儿打算去如意馆,却被周澜泱阻了。
“那些东西爷都不稀罕了,我要找一块不以价贵的好玉。”周澜泱解释了一句,绣儿一边啃着包子,一边思考京城里还有哪家玉器店能与如意馆比。
想来又想去,最终得出一个答案,没有!
“格格……”绣儿想劝她,却见周澜泱不知看到了什么,径直进了一条巷道里。
“等等我!”
闹市之中,却有如此隐蔽安静的店铺,这条巷道里都是些平民户,开头两家支着摊铺做了些小买卖,可周澜泱却找到了最里面。
绣儿气喘吁吁的追上来,见周澜泱盯着那前面的一家民宅,门前上挂了个红灯笼,大门大开,却坠着麻布帘子,上书:行家来。
“这是什么地方啊?格格。”绣儿抱着怀里的一些点心,往周澜泱身后躲了躲,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眼前的宅院。
周澜泱轻声道:“一家玉器店。”
绣儿睁大眼,“这么偏,卖玉?这也不像是一家店啊。”
不理会绣儿的疑惑,周澜泱撩帘进去。
一出一进的小落户,虽很逼仄,却打扫的很干净,架子上一尘不染,摆了些异于常物的摆件,有个男人正趴睡在红木桌上。
“谁啊……”听见响动,他伸个懒腰起了身,揉着惺忪睡烟,问道:“做什么的?”
周澜泱笑道:“买玉。”
“买玉?”那男子恢复了些正色,冷笑道;“我这就是个穷铺子做些稀奇玩意儿售卖,都是我各处淘来的稀罕物。”
“若不卖玉,你何必堂而皇之的张贴着‘进里二尺八,天下琼碧’”周澜泱踱步在这民宅改造成的小商铺里,指着那一颗玉白菜,道:“先生不光是个商人,更是个匠人啊。”
那男人许是经不得别人这么夸,语气好了些,道:“我的玉可不随便卖,你想要哪种?”
“我要……”周澜泱想了想,忽而眼神一软,面色也松动了几分,道:“一枚随心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