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去,慢慢的点了一炷香,插在灵前的香炉里。身后的雨逐渐大起来,他眼前氤氲一片,稍缓了缓,才轻声说:“那时候你与我说要去国外,我知道那是假话。”
他是枪林弹雨里磨砺出来的军人,从来人前都是威严的模样。可到了这样天人永隔的时刻,也忍不住哽咽起来,“锦瑜,我从前与你说了许多狠话,那些都不是真的,你也知道的,是不是?”他喃喃着,仿若她就在身边,需要轻着声音柔柔的说出来。
可檐头的白灯笼无声的晃了晃,四野寂寂寥寥,再也没有人能给他回应了。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,恍惚看着,倒像是古庙枯灯,静的让人心内凉凉。
天黑的发蓝,被雨幕冲的苍凉,微微泛出一丝冷冽之意。他看着火盆里的灰烬,黑漆漆的一团,只是火苗仍旧簇簇的升腾着,便如他此刻的心境,原本是烈火烹油着,可熬了熬,便烧成了灰,被风吹一吹,就什么也不剩了。
他原本以为她是恨着他的,亦如她走的决绝,可那一句,“这辈子就当是我对不住你吧。”竟就成了魔音,摧枯拉朽似的折磨着他。檐头的雨声愈发的大了,打的院子里的金桂簌簌抖着,远远近近都是窸窣的声响。
夜色岑寂,两颗眼泪自脸颊滑落,无声无息的低落在长衫上,他紧紧的握着拳头,可是绷得太紧,还是微微扬起了头,合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,才轻声的说:“锦瑜,你这样狠心。”
夜风轻飘飘的掠过,雨丝泠泠有声。
再也没有人能回答他了。
他静静地站在原地,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,院子里传来脚步声,原来是一队卫兵走了进来,把头的正是苏笙白的副官贺朝明,他眼见着苏青阳面无表情的站在那,却无端的让人噤若寒蝉,踌躇半晌,才说:“二公子,大帅在等你。”
苏青阳没有说话,耳畔是沙沙的雨声,轻飘飘的笼着寒意缠到心头,那盏长明灯冷幽幽的在眼前晃着,忽明忽暗的。他默默站了片刻,才似是疲乏的转过身去,夜太漆黑,竟是如泼墨一般,大雨呼天啸地的,咆哮似的砸在耳畔,更像是砸在心头,铮铮有声。
侍从官已经为他撑了伞,这一路并不远,只是雨势又大又急,赶上这样的日子里,愈发的让人心里难受。走走停停了一路,才到了主宅的院子。
苏笙白的腿伤还没有痊愈,勉强拄着拐由医生扶着走出来,苏青阳乍一见父亲的模样,不由就跪在了地上,轻声说:“父亲。”
苏笙白挥了挥手,医生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。他看着苏青阳,忽而叹了一声,“我知道你心中不好过,可人死不能复生,你还要为活着的人多想想。”
苏青阳垂下头去,却是没有说话。苏笙白这些日子一直在医院养伤,只是家中连遭变故,苏徽意便接了他回家,他原本对南地的时局多有忧虑,此刻见了苏青阳,便语重心长起来,“老二,你是个带兵打仗的好手,只是身上戾气太重,我那时候说你不重情意,把权势看的太重。如今经历了些事,你也该看明白了。”
他拄着拐慢慢走到沙发前坐下,才说:“从前你们兄弟阋墙,也算是我一手造成,如今老了,总觉得是作孽深重,把儿女的福报都败光了。”
苏青阳闻言不觉动容,便抬眼去看他,他叹了一声,继续说:“现在南地的时局你也看到了,永州宣布独立,你以为是你手下的人怂恿的了的么?不过是借个由头脱离苏家的掌控罢了。你看这万里的山河如画,其他人看它也是如此,所以,这一次的事你谋错了。”
苏青阳点点头,淡淡的说:“一招棋错,养虎为患,反而害了苏家,是我的错。”
苏笙白沉吟半晌,才说:“我在马背上打下这江山,却也不是一帆风顺,不过就是军阀之间互相抢地盘,今天抢来了,明天被抢回去,就是这个道理。在这个节骨眼,咱们苏家失了地没什么,却不能再失了人心。我知道你和老七有心结,斗了这么多年许多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得,可现在到了大是大非的时候,你们必须站在一条线上,同心协力过了眼前这个难关才是。”
他说着,便望向窗外,眼见着大雨如注,倒是映衬了眼下的情景。他转眼看着苏青阳,只是沉声说:“老二,你记住,到什么时候你们兄弟都姓苏。”他调匀了呼吸,“老大的悲剧,不要再重演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