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蔷薇听着他平平常常的这几句,不由心中酸涩。
恍惚去看,仿若时光倒退回去。让她想起那一年,依然是古老的深宅旧院。苏徽意站在紫檀书桌前,身上穿着旧式长衫。左手后放,右手握住毛笔认真的练着字。
两旁随侍的不过几个丫鬟婆子,那嬷嬷年岁大了,唉声叹气的说:“大帅待七少这样严,他不过才十三岁啊,昨儿刚刚挨了打,今儿就要下床练字……夫人又去的早,真是可怜。”
那时候她藏在隔扇后面,偷眼去看苏徽意。日光落在他脸上,就见他垂着眸,那英挺的眉目敛去些许稚气,只余下落寞孤单来。
那嬷嬷自顾自的嘟囔着,“七少这孩子打小就倔,但凡大帅说他不行,偏就跟自己较劲!这都一天了,再这么练下去,手腕都要折了!”
她不想去打扰他,就躲在门廊边上不吭声。
偏生被小丫鬟逮住,“小小姐,你怎么躲在这儿大日头底下?快进来罢。”
她只得咧着嘴往里走,就见苏徽意抬起眼来,淡淡看着她,说:“你这是跑哪儿玩去了,弄得这一身泥。”
她当时只顾着傻笑,看着他规规矩矩的站在书桌之前,眉目如画。那格心的菱花就照在他身上,轻影疏斜,笼的面目都憔悴起来。
现在想来,这个孤绝的少年没有母亲的呵护,在父亲的威严之下长大。在很小的时候,就独自面对很多困难,从没有见他哭过。
后来入了军营,上了战场。时常的面对枪林弹雨,更是被磨砺的只剩下铁血。
她正想着,却听见沈仲贞说:“学就学。”
苏徽意点点头,“很好,我会把你送走,去学习枪法。只是有一点,你必须把眼泪收回去。明白么?”
沈仲贞眼泡里蓄着泪,委屈的点点头。刘妈上前来,心疼的拿出手绢为他擦泪。嘴里止不住的嘟囔,“这才十岁的娃娃,遭的都是什么罪啊?”
沈蔷薇见刘妈又要发牢骚,就说:“嬷嬷,带仲贞回去吧。”
直到餐厅里只于下二人,她才转顾苏徽意,问:“你是真的打算交他学枪?”
苏徽意坐到了她旁边,说:“当然,他是你们沈家的独苗,你不是也希望他将来可以独当一面?趁着现在他年岁小,多一些历练对他只有好处。”
沈蔷薇知道他是用心良苦,就点点头,“这孩子从前也是太娇惯了,突逢这一遭事……我总怕他接受不了。才刚我看你让他别哭,他就真的不哭了。看来这男孩子的成长过程中,还真需要一个以身作则的好家长。”
苏徽意听她这一句“家长”,不由就勾起唇角,说:“他自己还没有认我,你这个做姐姐的心里就把我当做家长了?”
沈蔷薇便红了脸不说话,这一餐她都没怎么吃,此刻就拿起了象牙筷子,随意夹了近前的菜,安静的吃着。
苏徽意为她盛了碗汤,说:“这段日子我不在,府里的事情你能避则避,卫戍队全部都留给你。父亲那边,我已经知会过他……这些个弯弯绕不会放到明面上,只是你多留个心眼,别被有心人盯上。”
沈蔷薇心内乱做一团,面上却是不露,点点头说:“我知道了。”
因着苏徽意晚上还要去军部开会,略坐了片刻就离开了。沈蔷薇心神不宁的吃过饭,就回了房间。
她伏趴在床上,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都理了理。从她一步一步遇袭,到二姨太的死,看似那么多人参与其中,其实潜藏在背后的那只黑手,不过是苏苼白。她想着苏徽意就要去前线,苏家这摊浑水恐怕要翻天覆地。
她暗暗发了狠,一面琢磨着怎样开始报复,另一面又想着该怎样利用云清这颗暗棋……身边可用的人除了乔云桦,竟再无他人。
忽而忆起方语嫣,这个女人看似骄矜冲动,实则也有几分聪明,二姨太又在刻意拉拢她,或许自己从中挑拨……把方语嫣变成自己人。
这样胡乱的想着,只觉得长路慢慢无所依。抬头去看,见皎月高悬,黑夜浓稠的幽深。仿若暴雨来临前平静的深海,一切都在暗潮涌动着。
正值夜里九点多,苏子虞刚从校场回来,这会儿没什么事,就寻了乔云桦来小楼打麻将。
这处私宅建在城南富人区,是正儿八经的租界,左邻右舍大多是权贵高官。临到了夜里,也是歌舞升平的。
苏子虞又拉了两个军区参谋,四人在会客厅里连着打了八圈。原本不过随意娱乐,乔云桦却刻意讨好,不过才打了一会儿,苏子虞已经赢了许多钱票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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