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她口中说出来就犹如万箭穿心般痛苦。
晚秋含泪凝视着秦枫言,话语中包裹着令人心碎的哀伤:“我才十八岁,我不能生下这个孩子,我自己是私生女,我不想我的孩子也步我后尘,我不想他将来为自己的出生而自卑,为有我这样的母亲而感到羞耻,你既然已经做了选择,那就放过我,不然这个孩子将成为我终身的耻辱,成为我恨你的理由。”
秦枫言凝视面前这张楚楚动人的柔美脸蛋,一阵揪心的疼痛在他心里蔓延开。为什么他的腿像灌满铅一样沉重得迈不开?为什么看着她的眼睛就有种会窒息的感觉?在她目光的注视下,他竟如此虚弱,如同烈日下的一丝落气,缓缓的,像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,他才问出这句话:“…你…是怎么知道的?”‘
“你和冷小姐出入她家别墅的照片都已经被报纸杂志登出来了,上面连你几点钟进去,几点出来都写得清清楚楚,爷爷也在记者招待会上正式宣布要与冷家联姻,我不聋也不瞎,那些护士小姐整天都在议论你,甚至有些人因为你要结婚了而失落难过。”晚秋的声音连着悲,连着痛,连着一股绝望的心酸渗透进彼此的灵魂,让秦枫言再也无法向前迈出一步。
“恭喜你,枫言哥哥,你终于成功了,我知道这些年,你一直在等,等着她回心转意,你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,包括你身边的人都要足够完美,我想,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冷小姐才配的上你,而我,永远都只会是你们身边最不起眼的小丫头,你之前说想和我在一起的那些话,我知道只是为了保住这个孩子,我能感觉到,你并不爱我,更抗拒娶我,我有自知之明的。”
晚秋痛苦的闭上了眼睛,她的心就像破了一个大洞。那件肮脏的令人窒息的惨事像潮汐一样涌出来,如果她早些认清自己的身份,是不是就不会遭受那样的伤害。这样,至少她还能保留一份自欺欺人的美好回忆。
看着这样悲伤的晚秋,秦枫言的意识慢慢模糊了,他只觉得自己像跌进冰海里动弹不得,他该解释的,可他能解释什么?
冷家吵着闹着要在这个时候办婚礼,他绞尽脑汁才将婚期拖延至一年后,可逃过了结婚,逃不过订婚,冷家也不笨,自然看得出他有心拖延,所以坚持要将订婚仪式搞得街知巷闻,空前隆重。
他不喜欢受人要挟,尤其是冷颖姿,但为了给财团争取一年的时间,这场订婚势在必行。
他很想说些安慰她的话,可是他说不出来,他很想给她一些承诺,比如,我不会和她结婚,比如,一年后,我一定去找你,比如,也许我曾经抗拒过,但现在,我想我是喜欢你的,可是,他说不出口,因为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的事,他又有什么资格作出承诺。
他真的不会和冷颖姿结婚吗?不,冷颖姿太美了,没有男人能抗拒那种美丽,那种足以让你炫耀,让你骄傲的美丽,即使他已经不爱她了,也不会抗拒将这份美丽留在身边,冷颖姿的美,在上流社会就如同一种荣耀,娶她为妻,无疑是向世人标榜自己在上流社会所拥有的权利地位的最好武器。
要是没有晚秋,他会义无反顾的娶她为妻的,甚至为她办一场豪华婚礼。
可晚秋的存在确确实实的成为这场婚姻的最大的阻碍,如果换做爷爷,为了家族,为了事业,为了荣耀,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挥剑斩情丝,可他做不到,他不想分手,他希望每天都能看见她,哪怕只是一眼,只要看到她,他就会觉得很安心,就连工作的时候,心情也格外的舒畅。
也许,爷爷是对的,他疯了,为了心底这份莫名的悸动,竟然要放弃冷颖姿这样的妻子。
当秦枫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自我讽刺时,晚秋眼中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的涌出,对她而言,秦枫言的沉默无疑是认同了她刚才的那番话。
“扣扣!”有人轻叩房门,打破了房间内尴尬的气氛。
晚秋赶忙的用手背抹去眼泪,但新的泪水又涌了出来,她完全不能自己,哭得像个委屈、迷路的孩子般,心里却不停的告诉自己:“不许哭,晚秋,你不许哭…你不值得为这样的男人哭…不值得…”
门外的人等不及里面人的应允,直直的开门进来了,冷颖姿一身华服,容光焕发的走了进来,她身后,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,估计是她父母为她聘请的私人助理
晚秋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消退了,秦枫言也诧异极了。
一进门,她便指挥助理将装满水果的袋子放在床头柜上,将她买的鲜花插入花瓶,她说话时那副理所当然的气势,会让人误会这是她的病房,而不是晚秋的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秦枫言的语气极不友好。
但是冷颖姿没有理会,只是自顾自的命令助理摆放水果鲜花,等到她将带来探病的礼物都完美的解决了,才回头,一脸媚笑的看晚秋:“早就听说你病了,一直想来看,只不过这些天忙着筹备婚礼的事,你哥哥又不许我太操劳,所以就迟迟没来,不过现在看你的精神倒是好些了。“
“是啊,是好些了!”晚秋眼中噙着泪,努力的绽开一个笑容,不管这个笑容有多苦涩都好,她也要笑,她才不要让他们看不起。
冷颖姿随意往沙发上一坐,俨然一副未来大嫂的模样:“我看到你精神好了,我也放心了,话说这两天我在秦家住的也够闷的,真盼望你早日出院,这样我们俩也好做个伴。”
“秦家?”冷颖姿的话不留丝毫余地的猛烈的撞击着晚秋的心脏。
冷颖姿埋怨的瞟了秦枫言一眼,笑得羞涩难当:“原来你哥哥什么都没和你说呀,两家老人怕我婚后不能适应夫家的生活,就让我提前搬进秦家,说是要请晓蕾婶婶好好的**一下我,让我学会如何当一个好妻子呢!”
山中才几日,世上已千年,晚秋忽然觉得自己是真正被这个世界遗弃了,难怪秦枫言急着把她送出国,原来她真的是秦家的一个**烦。
面对冷颖姿明媚动人的笑容,晚秋很迟钝的抬头,然后用力的挤了一个笑容:“冷小姐美丽聪明,就是不用教,将来也一定会是一个好妻子的。”
冷颖姿笑得更甜美了:“晚秋这张嘴呀,真是能甜死人。”
她边说边热情的蹲下身,握住晚秋冰凉的手,看似毫无城府,实则冰冷刺骨地道:“别学外人冷小姐冷小姐的叫,那多见外呀,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,秦俊言走了,秦家就你和秦枫言两兄妹,你叫我嫂嫂就可以了。”
秦枫言脸色一僵,看着冷颖姿,声音冰冷的像是从北极出来:“你不是约了爷爷吃午饭吗?时间差不多了!”
“是哦,我约了爷爷吃饭,迟到可不好。”冷颖姿看了看表,然后起身,走到秦枫言身边,很自然的挽住他的手臂:“一起去吧,爷爷这两天都在抱怨,说你只顾往医院跑,好久都没陪他老人家吃饭了。”
“好!”秦枫言神情疲惫的应了一声。然后转身,弯下腰,看着晚秋,语声淡淡却不失温柔:“时间不早了,你好好休息,我晚上再来看你!”
晚秋拼命忍住了泪水,抬头看着秦枫言,俏脸上漾开一个可怜兮兮的微笑,乖巧礼貌的说:“不用了,晚上有时间的话,就多陪陪嫂嫂吧,我一个人也落得清静!”
秦枫言眼神微黯,却没再说什么,只固执的抛下一句我晚上再来,便携着冷颖姿一起离去。
他俩刚离开没多久,冷颖姿突然想起了什么,又折回了病房,将一直拿在手上的一个塑料袋子递交到晚秋手中,秋水似的眸光里转过一道凌厉锋芒,神情依旧高雅美丽:“差点忘了,这是你哥哥让我给你买的杂志,他说你一个人在病房里也够无聊的,特意让我带了这本明星周刊给你,上面是今早刚出炉的八卦新闻,他说你一个人的时候,可以慢慢欣赏。”
晚秋接过杂志,抬眼看冷颖姿,目光充满疑惑。
秦枫言向来对这种八卦杂志无甚好感,不但自己不喜欢看,还不喜欢她看,怎么突然转性了,竟让她带这种东西过来。刚想开口质问,冷颖姿微笑道别:“时间不早了,我走了!你好好休息!”
说完,不等晚秋反应,便兴高采烈的走了出去。
冷颖姿走后,晚秋点点头,目光再次回到杂志上,到底是什么样的八卦新闻,能让秦枫言感兴趣。
拆开包着杂志的书塑料袋,取出杂志,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子的脸,然后是上身,虽然只有上半身,但那身体伤痕累累,触目惊心!
窗外突然传来一阵轰鸣声,一道又一道的闪电划过原本就暗沉沉的天空,然而突然一声尖叫拔地而起,尖锐而惨厉的冲出胸臆,如刀般森森的惊怖之意,一瞬间便似已劈裂那隆隆的雷声,雷声似为那惨烈的声音所惊,静了一歇,一道闪电却如蛇般窜了进来,白光一耀,照见晚秋惨白不似人脸的面孔,面孔上,无限恐惧,无限荒凉……
杂志重重落地,屋子外面,又是几声惊雷,终于将呆呆愣愣的晚秋炸醒,她颤巍巍的站起身,顾不上腿上的伤口所带来的阵阵剧痛,眼中含着无限恐惧地望着地上的杂志,那张照片上的身体…那个身体…是她,竟然是她自己!
“…这是你哥哥让我给你买的杂志,他说你一个人在病房里也够无聊的,特意让我带了这本明星周刊给你,上面是今早刚出炉的八卦新闻,他说你一个人的时候,可以慢慢欣赏。”
冷颖姿的声音不停的在晚秋脑海里回放!
哥哥!
她的这个哥哥真是不置她于死地不安心!
轰隆隆,又是一道惊雷,如同一柄蓝色的剑,质问着
脑中轰隆隆的,与秦枫言在一起的画面,一幕幕的回放,一些明明该是很开心的回忆,却在此刻,全都变成了灰白的!
一片灰白,不,她的眼睛,只看得到灰白,这个房间,窗外的天空,露台上的花儿,一切的一切都是灰白的!
晚秋只觉自己的心在烈火中煎熬着,绞痛难当,她用力的呼吸着,可不论她再怎么用力,空气还是不够,她的心正一点一点的走向窒息!
过了今天,全世界都会知道她有多不堪,多肮脏了!
不过,她不是最脏的,这个世界,这些微笑着的人,比她更不堪,更肮脏!
是的,她不是最肮脏的,有人比她更肮脏,而她要诅咒他们,生生世世的诅咒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