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渊依然是貂裘具带、窄袖短靴,身后搭着临时支起来的毡毛穹庐,帐门半开,刘渊与杨柯居中而坐。? 合约签署之后,刘渊将送行的酒宴没有安排在离石城中,而是放到了他与杨柯第一次见面大破官兵的村庄里。马隆和唐彬居于杨柯身侧,匈奴的各路领则居于刘渊下,双方一字排开,篝火熊熊,宾主言谈甚欢,完全看不出是刚刚从战场上结束了一场生死之战的敌我之间的会晤。
刘渊对杨柯说道:“休烈,你我今日一别,不知道何时何地才能再见?”
杨柯笑道道:“只要不是在战场上见面,何时何地都可以,大哥若是想我了,不妨来京都一游,我若想大哥了,也一定随时来叨扰。”
刘渊点点头:“承兄弟你的吉言,你我弟兄如能永罢刀兵,会有无数生灵免遭涂炭。”
杨柯从袖中取出一张折页的礼单递给了刘渊,刘渊迟疑着没有接:“休烈,你这是何意?”
杨柯淡淡道:“当日我送给大哥的是一把宝剑,大哥让玉儿还给我了,我就猜到你一定是迫不得已才起兵,我受了大哥的一匹神驹,来而不往非礼也,但兵者不祥之物,不宜再送了,所以,我另有一点心意,望大哥不要推辞。”
刘渊这才接过杨柯递过来的礼单,打开一看,上面列举着:“食盐五千斤、茶砖三千担、谷一万担。。。。。”刘渊啪的一声合上了礼单,大声道:“来人啊,换大碗。。。。。。。”
侍从过来为两人换上了两个大大的海碗,浑浊的烈酒倒得慢慢的,酒香四溢。刘渊高举海碗,对杨柯道:“兄弟,你这是给我雪中送炭啊,今年草原上遭了大灾,很多部落的牲畜死了七八成,眼看着是过不去这个冬天了,哥哥我也是没办法,只能带着他们起兵,不是为了夺什么天下,就是为了给族人找一条活路而已,有了兄弟你这份厚礼,我的族人们就有救了,哥哥我真实诚意敬你,大恩不言谢了,我们干了这碗酒。”
杨柯举起碗来,两人一仰头,将酒一饮而尽。
杨柯略微停了一停,看了一眼陪坐在刘渊下的张宾,对刘渊说道:“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大哥,不过需要大哥派人去京都来办好这件大事。”
刘渊兴头之上大手一挥:“我全听兄弟你的,说吧,要大哥干什么,派什么人去?”
“大哥,我们的合约中有很重要的一条,就是要通商,小弟送给你的这点物资毕竟只是杯水车薪,救的了急,但断不了根。只有两边通商之路大开,以后匈奴就有源源不绝的物资供应了,你们可以用牲畜和毛皮来换,商人只要有利可图,自然愿意当你的搬运工,到那时,何愁不能惠及你所有的族人?再也不需要抢掠,不需要用人命去换那点粮食了。从此以后,朝廷和匈奴才会真正和平相处,不起战争。”
“着啊,哥哥我也是这么想的,只不过朝廷一直不肯对离石通商,只有民间私下的互市,但交易的货物数量少,还要躲避官军稽查。再就是朝廷对中原来往于离石的货物层层设卡,又征了高额的税,很多商人要么不敢或者不愿意来,要么就是货物价格奇高无比,兄弟你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吗?”刘渊听完杨柯的话,眼睛为之一亮。如果说杨柯送的这些个物资是救急的,通商才是真正救穷的做法。他曾经在中原做了多年的人质,又当过朝廷的官,精通汉学,游历了中原的很多大邑要镇,凡是通商达的地方,官府的税源多、税收高。物资品种和规模就多,可以带动各个行业的兴盛蓬勃。总之在他眼中,通商是富国之道,尤其是像匈奴这样的游牧民族,没有富饶的物产,很多资源匮乏,实在是太需要商业的繁盛了。虽然他和杨柯在合约中签署了通商的条款,但真正要把通商这件事做扎实,不仅仅需要朝廷的支持,还需要动员很多的商贾加入进来,绝对不是合约上写的一两句话那么简单的。从今天杨柯的谈话来看,他是真心想要和匈奴通商,而不是敷衍或者是为了和戎的权宜之计,以杨柯现在在朝廷中的权势来看,也只有他才能一言九鼎办成通商这件大事。所以,刘渊当然会喜出望外,但他也明白此时关系重大,不肯表现得过于操切,故而将球又踢回给了杨柯,想看看杨柯就下来究竟是怎么想的。
杨柯放佛一点不在意刘渊的盘马弯弓,他沉思片刻,对刘渊说道:“第一,朝廷要颁布通商令,鼓励天下商贾大兴互市,就拿离石城作为第一个试点。第二,朝廷和匈奴承诺沿途设立各地方的亭、驿机构,便利商旅行商住宿,同时确保商道安全。第三,凡是离石通商的商贾,第一年免交税款,沿途税卡一律撤销。第四,一年之后离石互市由匈奴征收税款,朝廷分文不取。第五,也是最关键的一点,你要派一个得力的人到京都洛阳设立一个招商局,我安排人手配合他,将源源不绝的商贾都能吸引到你的离石城来。小弟敢断言,不出一年,离石就会成为天下边贸的第一重镇,仅仅是这一笔岁入,就足够你建几个离石城了,何况以后边贸年年都会有收入,那就是你取之不尽,用之不竭的一个钱袋子啊。”
刘渊竭力控制住自己,不让自己太过于失态,他仿佛已经看见了离石城成为通商大邑,人潮涌动,财源滚滚的盛况,有了这些钱,这些物资,他可以筑城、修宫殿、扩充军队、购买兵器,等等等等,总之,自己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很多事,到那时都不过是小菜一碟了:“休烈,你看哥哥这边那个人合适干这个差事?”
杨柯瞟了一眼张宾:“此事非张先生莫属,他对匈奴和中原的民情都了如指掌,而且才干出众,有张先生坐镇洛阳,兄长就高枕无忧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