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首排六位弟子已然拔剑。
解凌遇缄口,只是默默拔出了无双。
却见那无患子抬手:“休得意气用事!”
解钏也道:“小鱼,回来吧。”
武当弟子们收回了佩剑,解凌遇也拎着无双,退至解钏身畔。
“可以谈了么?”解钏笑问。
他似乎大发慈悲,还给那道长换了个稍微舒服些的坐姿,让他的两手也得以活动。
“武当千年来素以匡扶正道为己任,”无患子捻须说道,“近年来狐妖一族作怪颇少,你青丘与我武当也就井水不犯河水。”
妖群中飘出些窃窃私语,解凌遇听得部分,是在说这老道虚伪。
解钏没有回话,浅浅抿了口茶,一呼一吸之间,嘈杂声便静了下来。
“我等千里前来,以少对多,本想查清你这楼中不轨之事,极力避免与你动武,”无患子又道,“如今这般局面,并非你我所求。”
“哦?”解钏放下茶盏,“依阁下所言,我这烙仙楼里,究竟有什么‘不轨之事’?”
“事到如今,还要明知故问?”
“解钏着实不懂。”
解凌遇被那三十余位武当弟子紧紧盯着,好比与三十余个寻青对视,心中难免烦躁,不过面上不见波澜,保持着与解钏相同的从容。谁知道下一刻他就听到了刚刚想过的名字:“把寻青交出来,你我就当今日无事发生,栖身此楼的妖怪我武当众人也不会伤害分毫!”
解钏眯起眼睛,道:“原来阁下如此不辞辛劳,狼狈苦恨,只是为了要一个人。”
无患子闻言,挣力而暴起,终于把身子站直了,腰上的剑也抽了一半:“你敢说寻青不在这楼里?”
解钏仍是坐着:“不敢。”
众弟子齐齐抽剑,那无患子声如洪钟,可谓有多了几层底气:“那便速速交来!”
解钏看着他们,道:“不交。”
无患子震怒:“大胆妖狐——”
三十多柄斩妖宝剑也立了起来:“大胆妖狐——”
解凌遇刚一抬步,就被解钏揪着衣摆拽回身边,同时耳畔也传来几串女子的笑声,银铃般清脆,却仿佛无处不在,无处不萦绕,引得武当众人立定不动,四处环望。解凌遇扬起脸,望见二层围观众妖已经排出一条空道,解珠从中款款走来,翻下围栏,直落在对峙两方之间。
“哥,”笑声间隙她回头问道,“我这样笑得是不是不太淑女?”
“却足够可爱。”解钏道。
“真的?”解珠弯起眉眼,转回头去,越笑越狂,六层上下都响彻她的大笑。
“你笑什么?”无患子脸色铁青。
解珠抹抹眼角:“笑有人口口声声说着‘正道’,行事却腌臜至此,让我们妖怪都笑掉大牙!”
她扶着腰杆朝那群道人走去,踉踉跄跄,迈出步步醉意,口中却是半个字都不耽误:“硬闯闯不进来,只能靠贿赂买通混入,还要披一身妖怪皮囊灰溜溜地钻来躲去,害怕被我哥拎出来教训,就美其名曰‘不愿动武’,这就是堂堂正道?”
众妖大笑,层叠笑声中最为放肆的便是符牙。
无患子的脸色又由青转红:“你——”
赤狐却不给他插嘴的机会:“哎呀?看你们如今这模样,装个妖怪都像是受了奇耻大辱,还不允许我们在这里同类相聚,和和气气地做些生意,跟你们决裂的弟子投靠我们也要管,怎么,要把他捉回去杀了再鞭尸吗?”话毕,解珠已行至他跟前,一肘搭在他肩上,酡红着脸颊,弯着一双醉眼,身后却陡然现出六条狐尾,“如此看来,你们不是看不起妖族,就是一点活路也不给妖族留!”
霎时间众妖,目光聚于那面火红的狐尾旗帜,层层举起各自手中的武器、工具,抑或装钱的陶罐,小个子蹦跳,大个子跺脚,恨不得即刻包围上前,把那些凡人撕个粉碎。
解钏却与他的烙仙楼一样岿然不动,道:“小枝,等人把话说完再发脾气也不迟。”
通楼立刻沉入寂静。
众妖都定格原处,瞪着眼睛,看向他们的楼主。
解钏又把那无患子按坐回去,挑眉问道:“既然要我交出寻青,我可否问问,他犯了什么过错?”
无患子道:“罪不容诛!”
“我来说!”却有人自众妖外围打断。
“我来自己说。”
竟是寻青,翻过解珠方才翻的围栏,他也落在对峙两方之间。
“离开武当那日,我心智失控,且突降神力,从掌门门前杀到道场,致同门死伤无数,”他对解钏拱手,“先前有所隐瞒,对不住。”
武当众人之中也起了骚动。
“呵,”无患子冷笑道,“突降神力,涂山涉,你可相信这般说辞?”
“解钏想听听阁下之言。”
“自寻青幼时我那师弟就带他单独修习,还为他专门谱写了剑法,也就是掌门忠厚,信他‘根骨贫弱但极为刻苦’的说辞,让这寻青做了我武当的大弟子,”无患子说道,“近日才知他是罪龙转世,师弟一死便再也无人压制,使得他跳出来害人!”</p